LAEVATEINN.

Drown me down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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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GGAD】Rewinding/倒带

cp:格林德沃/邓布利多

阿不思望着他,望着戈德里克山谷的森林与湖水之间站着的那个金发少年,他欣然应允,总是在这种时刻他忘记责任和谎言,以为自己拥有无尽的时间。


“乳酪面包。”
纽特跑了大老远从伦敦到霍格莫德村,又钻密道来到霍格沃兹,在教师办公室前听到石雕像的问话,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。毕竟邓布利多给他寄来的纸条上只有这么一行字:
“亲爱的纽特:你好。能麻烦你从沃克家的烘焙店带两个乳酪面包给我好吗?不甚感激。A.D.”
门应声而开。桌前站着邓布利多,他两边各有一个陌生人,那两人原本还压低声音说话,见到他立刻就收了声,手插在衣袋里随时准备拔出魔杖。
“没事,先生们,这位是斯卡曼德先生,是我要他来的。”邓布利多说,“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,我想先和他单独谈一谈。至于刚才那些问题,明天上午第二节课我有空,那时你们再来找我,如何?”
纽特侧身小心地让那两个面色不善的陌生人通过,待到门关上,才从箱子里拿出棕色纸袋。面包还还热乎着,封口一打开,甜蜜的乳香瞬间溢满整间屋子。
“啊!谢谢。你真的赶去阿伯丁买了,谢谢你。”邓布利多笑了,眼睛都眯起来,他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,毫不客气地享用这份礼物。
“所以,这回是什么?”纽特问。
“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“当然啦。”纽特叹气,“是去跟格林德沃决斗吗?乐意效劳。”
“和格林德沃决斗就不麻烦你了,总有一两件事要我来做的,是不是?”邓布利多顿了顿,“我知道怎样打破血誓瓶了。”
“所以它还没有……?”
“魔法部以为我就要打破它了。但是我不能在这里打破它,我得去德国。”邓布利多说,“我认为血誓尽管强大,它的效力还是随着距离递减的,所以在这里打破它,格林德沃受它的影响比我要轻。可是呢,魔法部在我打破血誓之前不准我出境,因为他们还是怀疑格林德沃想拉拢或要挟我。”
“你要我帮你偷渡?”
“恐怕比那个麻烦些。”邓布利多带着歉意,“我要你带我偷渡,如果我们在魔法部发现之前混进德国,我需要你帮我置办一处安全屋。”
“且不说安全屋,”纽特在大衣上绞着双手,“嗯,我怎么带着你偷渡?”
“喔,”邓布利多眨眨眼,“我听说你有个箱子。”
“你指望我把你跟神奇动物装在一起掩人耳目地跑遍整个欧洲。”纽特说,“邓布利多,你最好别死,我在阿兹卡班等你救我出来。”
“所以他答应了?出乎意料啊,这孩子和他哥哥一样勇敢。”书柜后面的暗门咔哒一声开了,里面走出第二位邓布利多,他眼睛放光,搓着手,除了长得像以外哪儿都不像本人。“这位……先生,”邓布利多介绍道,“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扮演我。”
“你好,纽特,你只需要知道我叫阿不思·邓布利多。我要去上变形课了,祝你们逃亡愉快。”
“你是为了这个才留头发的吗?”纽特小声嘀咕。
“你要尝尝这个乳酪面包吗?”真正的阿不思·邓布利多说,“沃克家的面包真的很好吃。格林德沃觉得麻瓜一无是处,那是他没见识过麻瓜的手艺。”
“我不要。”
“尝一尝。”
纽特低了头,靠在桌边接过剩下的那个面包。一口咬下去,薄薄的面包皮里全是绵软的融化的淡黄色奶酪,酸甜的奶香就像云朵的拥抱。“我有好久没出过霍格沃兹了,”邓布利多说。接着他们讨论了偷渡的细节,傍晚的时候,学生生们吵吵嚷嚷地挤去餐厅,谁也没发现神奇动物饲养员拎着他的箱子在某座石雕像后面消失了。

凭着邓布利多调的魔药和多年练就的蒙混过关的本领,纽特有惊无险地混进绕过重兵把守的边境线混进德国,找了一处犹太人居住过的废弃房屋作为安全屋。房子只有两个房间,等他们把散落一地的家具收拾干净,纽特扶着门框开口道:“嗯,所以,你大概要花多久解开那个血咒?”
“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,不会花太久。”邓布利多从马甲的内袋里摸出一张拓印过的纸片,“血誓的原文刻在一块石碑上。关于怎么解开它,上面只写了这么一行字。”
纽特凑过去,绞尽脑汁地回忆在霍格沃兹学的那点可怜的古代如尼文。“世界……‘世间惟爱永存,除非时间倒流。’”纽特说,“时间转换器最多只能倒回一个星期以前啊?”
“是的,而且它从不能干预事件的走向。如果我转换回去阻止了血誓,现在我应当知道这件事发生过了。”邓布利多说,“所有有记载的关于时间的魔法,哪怕是黑魔法,都不稳定,我不能在人身上做试验。”
“真的有让时间倒流的魔法?”纽特瞪大眼睛。
“世界上还真的有龙呢。只不过它们比龙还要危险。”邓布利多摘下眼镜,盯着纸片喃喃自语。纽特还想追问,但教授的思绪显然已经飘忽开去,他轻轻自问道:“转换时间……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吧?”

接下来的几日,纽特负责在外面的房间维持警戒,尽量不用魔法,让屋子外面看起来像废弃的原样。有时他仔细听着内屋的动静,偶尔能听到鹅毛笔的沙沙响声,或者散乱的踱步声,大多数时候是连着几个小时的寂静。他不愿意打扰邓布利多,也不愿意怀疑他,但是有时候他会想,或许教授出去了吧?移形幻影?但是没有啪的一声。也许邓布利多下了消声咒,就好像他一进来就给房子下了赤胆忠心咒,把纽特列为保密人,而纽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一样——纽特挥挥手,好像要把这点疑惑像赶蝇虫一样赶去似的。但是每天傍晚,邓布利多总会打开门,带着疲惫的微笑和纽特打招呼。“今天有一点点进展,我的方向没错。”有时他会说。“还要一点时间。”另外的时候他说。“谢谢你在这里。”更多的时候他说。信任邓布利多非常容易,何况信任他让人安心。除了他还有谁能打败格林德沃呢?
今晚天色阴沉,晚上看起来要下雨。远处,炮火侵蚀过的街头和山口传来沉闷的雷鸣。已经过了九点,书房里仍无响动。神奇动物们自从来到这里就从不愿意踏出箱子,可能是空气里的硝石味道叫它们难受。纽特怀抱箱子,缩在布套脏得看不出花纹的沙发上,望着邓布利多的书房门。
咔哒一声。

咔哒一声。
格林德沃站在窗前,窗外雨夜沉沉,屋内阴暗晦暝。门锁发出极微的一声声响,几乎淹没在暴雨声里。他回头,却不见门动。再看向桌边,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。
邓布利多靠在那,双手揣在兜里,苦笑着望着他。他眼角被阴影掩盖,看不出许多细纹,但看得出头发只是随意耙了耙,胡须似乎也多了些。一时间格林德沃以为那只是一个倒影,就像一面空气做的魔镜,一片无妄的投射。然后他意识到三件事:站着他眼前的正是邓布利多;邓布利多一个人前来,冒了很大风险,恐怕他自己的同伴都不知晓;邓布利多没有打破血誓瓶,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同。好像要验证他的猜想似的,邓布利多伸出右手,银链子在手腕上一闪而过,掌心里淌着一撇炽热的橙红。他一翻手腕,瓶子就不见了;血誓瓶并不在他身上,这意味着格林德沃,起码现在,在这个房间里,不能对他做什么。
“盖勒特。”邓布利多说,于是格林德沃想起来了,碑文上写着恨意只能让血的连结成为诅咒。但是血誓瓶还在,所以让血连结起来的情感还在,不管它多么压抑和扭曲。石碑说:“世间惟爱永存,除非时间倒流。”
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同时举起魔杖,对准对方的瞬间虎口传来钻心的刺痛。电光击黑了邓布利多身后的墙壁,格林德沃身侧的雕像被打得粉碎。魔杖调转方向,刚刚发出响声的房门顷刻间变成炭黑,周围烙上烫金的符咒,下一秒从墙上消失。窗户争先恐后地关上,古老的窗框发出恐怖的断裂声响。在这暴雨如注的荒唐夜晚,隔着数尺剑拔弩张的闭塞空气,他们互相注视。也许是邓布利多先垂下魔杖;盖勒特·格林德沃切近他身旁,用戴了骷髅指环的拇指贴上邓布利多的嘴唇。
阿不思·邓布利多没有躲开,没有抗拒,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,他的眼睛里,此刻装满了无数次在厄里斯魔镜里重现的人。
这是个相当明显的暗示了。
他们像两条渴水的鱼一样从对方嘴里汲取空气。盖勒特把阿不思按到案桌上,拆开他的马甲,解散他的领口。四十年来,这动作只存在于回忆,但做起来那么自然,一如沉默的震声的欲望。阿不思抬起腿,他的脸侧向一边,露出脆弱的喉咙;他闭着眼睛,湿润的愧疚在他眼皮底下滚动。那是什么?是那个养神奇动物的小子,邓布利多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?还是那些魔法学校的小呆瓜们,他们想不到自己最爱的老师曾是黑魔王的密友?还是他萦绕不去的,愤怒的弟弟和夭折的妹妹?
从前阿不思从不会不看他。从前的阿不思眼里是骄傲和欢喜,他握着盖勒特的手,发誓和他一起完成伟大的事业。这个邓布利多,背着重重愧疚,铸成谎言和背叛,踽踽独行于凡人的泥淖之中——他盖勒特在雨夜放他进来,接纳这个曾经的叛徒,仁慈地只施予小小惩诫。愤怒、怨恨、嘲弄,一切得不到回应的爱的恶毒衍生物被盖勒特灌进阿不思的身体。阿不思抿紧嘴唇,抬起手臂挡住视线,盖勒特蛮横地把它打开。他和他十指交握,掌心擦过早已化作掌纹的疤痕。闪电大剌剌剖开黑夜,刺透呻吟的窗门。闪光照亮惨白的躯体,盖勒特发现从前的爱人鬓发灰白。“你终于要和我一起了吗?”盖勒特问,阿不思的眼睛因为泪水而透亮,他说是的,是的,盖勒特,我一直和你在一起,而邓布利多说不,不格林德沃,这不是我要走的路。
骤雨滂沱。阿不思和盖勒特倒在地上,血誓的瓶子挂在阿不思的手腕上,若隐若现,橙红色的光芒黯淡了些。“你没有办法打破它,”格林德沃说。
“我不能打破它。”邓布利多说。
“‘世间惟爱永存,除非时间倒流。’多么烂俗的漂亮话。可是阿不思,时间不会倒流,”格林德沃说,“时间无论如何也不会倒流。只有那些企图改变时间的人感受到差别罢了。我是个预言者,可是我看到的未来从未有过不同。”
“预言者无法观察自身。”邓布利多说。
“但是我看到了你……阿不思,我看到了你。”格林德沃说,“你活得很长,活成了一个认不出来的老头子,到那时所有人都认为你一出生就是那副模样,谁也不记得你年轻的样子。”
邓布利多的表情软和下来。“你看到了我,说明那时你还活着。你会记得。”
格林德沃捉住邓布利多的手腕。血誓瓶恐怕是被一个精妙的咒语保护,只留下一个虚幻的显影,但这仍让盖勒特妄图触摸那温热的盟誓。他摸到了……他感受到了一个生疏的、危险的、蓄谋已久的咒语。
格林德沃扣住邓布利多的手腕:他恍然大悟,邓布利多自己也有咒语加身。“邓布利多!”他吼道,怒火混合着爆裂的魔法从他身上迸射出来,几道影子闪过,邓布利多露出悲伤的笑容。“邓布利多!”阿不思似乎说了句什么,接着啪的一声,他就消失在空气中。
案桌被劈得粉碎。斗室卷起沙尘和旋风,墙砖处处剥落,玻璃窗从塔顶震下,发出尖厉的悲鸣。格林德沃冲着黑暗咆哮,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雨声。

开门的还是那个微笑的邓布利多。纽特安下心来,正要去重新加热晚餐,突然噼啪两声,教授扭曲成一道虚影不见了。待他抽出魔杖,一个衣衫不整、满脸水流的阿不思出现在眼前。“时间不多了,”他嗓音沙哑,“不用通知魔法部,我在霍格沃兹的幻影消失了,他们会知道的。格林德沃也许很快会找上门来,坚持一会儿,赤胆忠心咒能拖他们一段时间。如果我晕过去了,弄醒我,用毒咒也没关系。”他跪在地上,看着手腕上越来越黯淡的血誓瓶。
这的确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咒语。是的,只有身处时间转换的魔法才能感受时间的倒流。可是从没有谁说过参与时间的只能是人。自从他再一次摸到血誓瓶起,邓布利多就下了这个咒语,但是他要偿还的时间太长了,血誓单独留在格林德沃身边整整二十七年。魔法部等不起,欧洲等不起,战争等不起。邓布利多拨快了时间,于是十几年,血誓瓶经历着过去,缓慢地消耗着自身,留给邓布利多和魔法部周旋的时间。直到几个月前,血誓瓶的削弱停止了。
邓布利多苦思冥想,直到有一天被拆信刀划开手掌才发现血誓瓶的时间继续向过去流动。他以为血誓瓶要他伤害自己。这没什么大不了的,“为了更伟大的利益”。但是一段时间后,这也不管用了。邓布利多钻进自己的记忆寻找答案。他看到十八岁的自己,埋葬了妹妹,躲在无人的深林之中,一次次地划开自己的手掌,以此来惩罚自己。
他明白了,血誓瓶的确是在经历过去。格林德沃佩戴着血誓瓶的时候,邓布利多什么也做不了,所以在时间逆流的魔法开始的时候,邓布利多什么也不用做。但是,在血誓瓶刚刚凝成的时候,发生了很多很多事。很多很多邓布利多发誓一辈子不再回想的事。
邓布利多抽出自己的思想,把银丝投进冥想盆中,一次次观看,做自己的判决官,做自己的刽子手。他的心脏一次次被刺穿直到麻木,他把这段极力忘却的记忆记得滚瓜烂熟。
然后他知道时候到了。他练习如何留下幻影,把热烈欢快的邓布利多留给敬爱他的学生,把温柔镇静的邓布利多留给护送他的人。书上说长久的幻影和分裂灵魂一样危险,他笑笑,从前他也是企图窥探深渊的天才少年。他给纽特送去纸条。他去寻找格林德沃,于是血誓瓶的时间开始流动了。
和盖勒特在案桌上做爱的时候,他感受到手腕上剧烈的灼痛。时间上足了发条,疯狂地逆时针旋转。又一次有预谋的背叛。他做的是正确的事,“为了更伟大的利益”。盖勒特和他说话,他惊恐地发现,时间的逆行全无减慢的迹象。橙红色的光芒闪烁着,相融的血液若即若离,敲打银色的瓶壁,敲打邓布利多的耳鼓。
邓布利多就要赢了。此刻他丢盔弃甲,仓皇逃离,他输得有够凄惨,但是他就要赢了。
门外传来砰砰的响声,格林德沃已经发现了这处看不见的房屋,厉火舔舐街道,到处是毕剥的焦味。邓布利多意识模糊,恍惚间他看到纽特拍打他的脸,口型是他的名字。血誓瓶,他看向血誓瓶,瓶身已经黯淡得不能再黯淡,里面的两滴血已经分离开来,高速绕着对方旋转,仿佛下一瞬就要相撞坠入黑洞。银链寸寸断裂。橙红色充斥着他的眼眶,他注视着太阳的爆炸,血滴剧烈跳动着,火焰猎猎作响——
然后一切都结束了。
两滴干涸的血砸落地面。一切都停止了;时间的魔法正在发挥它最后的效用,血誓将它自己从历史中抹去;门外传来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;邓布利多发现自己跪伏在地板上,跪在它唯一存在过的痕迹面前:潮湿的、咯吱作响的木质地板上,两滴难以辨认的暗色血迹。
阿不思·邓布利多把胡须埋在地板上,肩膀难以抑制地耸动起来。

邓布利多带着纽特逃离安全屋的时候,后者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血誓瓶的故事被时间逆转,其他人的记忆不知为何都自动抹除了。魔法部接到消息前来接应他们,光这次撤退就死伤不少,但是现在没有人跟邓布利多追究。决战就要来了。

意大利。罗马。科洛西姆。
“邓布利多!”
魔王一声嘶吼,顷刻间将战斗打回寂静。傲罗和黑巫师们仿佛被时间静止了。格林德沃的正前方,傲罗们让出一条路来,阿不思·邓布利多从斗兽场边缘迈进死亡的中心。
格林德沃挥动杖尖。
未等昏迷咒发出,邓布利多从袖口抽出魔杖,冲天空画了个半圆,一道屏障就地升起,把黑巫师和傲罗都挡在外面。
“邓布利多,”格林德沃冲他的迅速露出阴冷的微笑。他走近了一些,眼珠子毫不掩饰地盯着对方的脸。“你的头发长长了,阿不思。就像以前一样。”
邓布利多戴着一副半月形的金边眼镜,此时他把它摘下来,放在胸前的口袋里。他的红头发不再像年轻时那么鲜艳、像火一样燃烧着,而是显出些暗淡的栗色。一缕发丝垂下来,被他随着眼镜掖进胸前的口袋,他没有管。
他抬起头,迎接格林德沃不加掩饰的目光。阿不思·邓布利多没有狂妄到说他不恐惧,事实上,他时时刻刻都在恐惧,都在揣测,都在担惊受怕。他不惧怕死亡,死亡于他是仁慈,是解脱。如果他输了,格林德沃恐怕不会让他死。他会被盖勒特羞辱,但那只是一部分。
格林德沃会让他看着人们死去。
而那都是他的错。
(一时的傲慢、冲动、得意忘形,少年的炽烈的爱,那么耀眼,那么夺目,以至于遮蔽了那些显而易见的瑕疵。他的错。)
另一种结局:格林德沃败在他手里。他恐怕会做同样的事情:不会杀了他,但是做对他来说最恐怖的事——关押在高塔之上,失去魔法,被人遗忘。必须由他来做这件事。
无论哪种结局对他来说都是惩罚。
他是罪人。在古罗马,罪犯被押上斗兽场,靠决斗判决自己的命运。
“这是一场决斗。”邓布利多说。他举起左手,那只曾被割开的手,摊开手掌,举到耳旁。
格林德沃泛白的胡髭翕动,似乎是在回答。他同样举起左手。
接下来就是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,曾经玩闹着一遍遍做而乐此不疲的事情。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同时握起左拳,背到身后,同时魔杖尖抵着额头,鞠了半身躬。下一秒,风从平地起,魔法波动的纠缠如同巨蛛的蛛网。
最伟大的魔法师之间的决斗是无声的:没有咒语,没有嚣叫,甚至,出于某种共识,没有致命的绿光。幻影显形令空气扭曲噼啪,偌大的竞技场仿佛尺寸之地。擦脸而过的气浪瞬间削断头发,迸射火光的魔杖顷刻割裂大衣。飞射的白光如同闪电和海啸,一阵阵扑打地面,砖石尽裂,尘土飞杨。屏障之外,时间过得极缓,千万双眼睛盯着这里,却仍无法看清。
不知从几时起这场决斗变成了比试,格林德沃施展这几年他新摸索出的恶毒咒语,有几个危险的机会邓布利多可以尝试直接除他武器,但他没有,他应对,回击,徘徊于黑魔法的边缘,心里默念的是不曾出现在书上的咒语。在目不暇接的几微秒中他想,也许这场斗争再也不会停止,直到其中一人精疲力竭地死去,或者更好,他们两败俱伤,躺倒在这谁也踏不进的封锁圈内,最后双双败亡。恍神的片刻邓布利多抬头,发现格林德沃也在看他,那一瞬他的眼睛里不是盘算,只是——只是——
破绽,失去就再难遇到的缺口,邓布利多轻晃手腕,混淆的雾气升腾而起,格林德沃一个微小的趔趄:两次失误,足够了。这终归是决斗,而不是比试——
(就好像血誓的逆转还未曾结束。他们的相遇亦是从一场激烈的比试开始。“让我再来一次!”他摆摆手说,“这次是你赢了,我承认,但我想出方法了。让我再来一次。”
阿不思望着他,望着戈德里克山谷的森林与湖水之间站着的那个金发少年,他欣然应允,总是在这种时刻他忘记责任和谎言,以为自己拥有无尽的时间。)
——邓布利多乘胜追击。“除你武器!”他在心中默念。咒语堪堪擦过格林德沃的手腕,魔杖飞到空中:这远不是结束。邓布利多接连念了噤声咒和石化咒,格林德沃跪倒在地,双手背缚,双腿锁死。他被咒语缝上的嘴角僵硬,看不出表情,一双眼睛仍在邓布利多脸上流连。
他在看什么?
邓布利多不准自己想。他挥动魔杖,一层雾气一样的白翳在格林德沃眼前升起来。尚未完全剥夺他的五感是邓布利多最大的仁慈了。
屏障早已开裂,布满破碎的细纹。邓布利多挥手将它撤去,在场的黑巫师看到动弹不得的格林德沃,一时间逃的逃散的散,剩下死心塌地的每人被十来个傲罗包围起来。负责接应他的三个傲罗幻影移形到他面前,伸手示意他交出魔杖。彼时邓布利多刚刚接住格林德沃的老魔杖,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他的指尖涌入,汹涌地奔进他全身的血液。
他按下这燥热的涌动。“原形毕现。”他对来人说,对方没有变化,于是他按计划安排的那样交出两根魔杖。温热的感觉立刻断流了,留下他独自一人背脊发冷。“原形毕现。”领头的傲罗对着他说,看到他也没有变化,于是把魔杖交还到他手中。另外两个傲罗得到授意,走过去押着格林德沃。在他回头的刹那,邓布利多觉得那双颜色不一的眼睛穿透了雾气,穿透了岁月,从山谷深处将视线投来。

接下来就是审判,过流程,走形式。魔法部黑暗的审判庭里所有人都知道格林德沃会被关在哪里。邓布利多不得不参加每一次审判,因为人们只信任他能阻止格林德沃逃脱。大多数时间格林德沃被噤声咒束缚,偶尔白翳会再次蒙上他的眼睛。审判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关于格林德沃的魔杖。他被解除了噤声,法官要求他说出是什么时候得到这根魔杖,这根魔杖是否属于他。他环视周遭的一切,久未开口令他嗓音嘶哑。“邓布利多,”他捕捉到站在不远处的身影。
“阿不思,”他悄声说,以一个隐匿身份的预言者的语气,“有一天你会为这根魔杖而死。”
审判庭上空气紧张起来。无数人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。
“当然啦,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,”格林德沃轻松地说,“那时候你须发虬结,老态龙钟,被谁杀死都无所谓了。”
邓布利多一言不发。法槌重重落下,法官厉声质问:“回答我的问题,格林德沃!”
格林德沃轻蔑地看了他一眼,不再答话。

从纽蒙迦德塔楼回来,邓布利多发现魔法部的人都在等他。按判决格林德沃的魔杖应该被折断,但没有邓布利多在场他们还没敢贸然行动。这根魔杖早已证明了自己不可能被徒手折断,于是傲罗们举起魔杖对准它。电光石火之间,魔杖径自飞起,掉转头来喷射出火焰:前排的巫师竟有几个魔杖化灰。邓布利多站得很近,却毫发未伤——他知道这是老魔杖认了他做新主人的缘故。格林德沃很谨慎,以至于除他以外竟没人知道这魔杖和死亡圣器的联系。这根危险的东西只能由他保管:但他什么也没说。魔法部让他交出魔杖,他乖乖交了,按照惯例,无法销毁的危险品会被神秘事务司代为保管,锁在某个密室;但这时人们慌乱地看着他,不知道是谁说:“邓布利多先生!您从他手里夺走了魔杖……那它是不是从属于您?”
数十双眼睛冲他目光灼灼,间杂着凝重的期望。“我想……是的。”邓布利多说,许多人明显松了口气。法官将老魔杖递上,他小心地收下。于是不着一字,老魔杖又名正言顺地回到他手中。也许格林德沃的预言将会应验,作为邓布利多少年时傲慢的报应,但是他不在乎了。他不会为了杀戮和力量而使用它,他会将它带入坟墓。
就像年少时的无数秘密一样。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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